讀書大展－亞細亞的少年飛行
大圖：進入日本少年飛行兵學校隔年的元旦，賴泰安與來自台灣、朝鮮、北海道等地的同學們同遊奈良時合影。（楓書坊提供） 小圖：賴泰安於中華民國空軍官校時期的英姿。（楓書坊提供） ■出發吧！少年飛行兵賴泰安著，張詠翔譯，楓書坊，300元，自傳 策展人湯舒雯（林昶志攝） 今年是二次大戰終戰69周年。如果回到69年前，就在昨天，8月15日，日本天皇裕仁玉音放送了停戰詔書，無條件投降。這一天，在賴泰安的《出發吧！少年飛行兵》中有第一手的紀錄：「從收音機的喇叭傳出了天皇陛下的聲音，不過卻聽不懂他在講些什麼。『一定是要我們戰到最後的一兵一卒為止吧。』」身在日軍飛行基地裡，直等到日本戰敗的消息確定傳來。作者記述了當時與他同為特攻隊少年兵們的反應：「雖然在表面上大家都曾逞英雄發下豪語說：『總有一天我也要坐上特攻機，並英勇地撞向敵艦。』不過內心卻一直想著『我還不想死。』所以一聽到『終戰』的消息……有人甚至因此高興地手舞足蹈。」披上日軍戰袍的台灣少年兵賴泰安是誰？他像是宮崎駿電影《風起》的男主角堀越二郎，帶著彷彿與生俱來的對飛行的熱情，立定遨翔天空的志向；差別只在於那讓他們「連作夢都會夢到的飛機」，堀越二郎是設計者，賴泰安是駕駛者──而那時，他們甚至連國籍都一樣。作為出生於日治時期的嘉義人，1943年時，年僅14歲的賴泰安，少見地考取了飛行兵學校，遠赴當時的「內地」日本求學，並遇到了戰事。他一度被編列為日軍最後一批「飛行特攻隊」儲備生，接受「為國犧牲」的軍國教育。諷刺的是，這些年輕生命最終得以保全，卻要拜美國在廣島、長崎投下原子彈終結戰爭所賜。戰後，青年賴泰安成為唯一一個兼具日軍、國軍經歷的飛行員。而同樣擔任過日本陸軍少年飛行兵的同袍，在國民黨威權統治時代皆相當低調。這段珍貴歷史如今想在屬於台灣的視野中重見天日，《出發吧！少年飛行兵》這部原以日文寫就、1983年曾在日出版，事隔30年才問世的中文版，很可能是目前唯一、而且絕對是可讀性極高的一手途徑。充滿刺點與隱喻的經歷紀實因為作者帶有童趣的獨特文風，以及平實不諱的記錄態度，即使內容記載的是離家背景的留學遭遇、艱苦貧困的軍旅生活，面對的是學業沉重、物資缺乏、種族歧視、日台情結等理應深沉複雜、不堪回首的舊日回憶，字裡行間卻兼有老年人的幽默感與年輕人的生命力。此外，對台灣史或台灣文學研究者而言，這本書更可能在最引人注目的幾個章節，例如〈軍人敕諭〉、〈哀哉終戰〉、〈日本的棄子〉、〈戰勝國民〉與〈歸鄉〉中，找到充滿刺點的記述。像是開頭引述的「終戰日」之後，賴泰安書寫聯軍接管前，日軍基地裡一段謠言四起的短暫時光──如今看來，通篇堪稱充滿了文學的隱喻，幾乎是吳濁流《亞細亞的孤兒》的親歷紀實版。這些銀行提供低利率的房屋貸款那最讓年輕小兵們不安的傳言是，美軍為了「徹底根絕日本民族」，會剁掉男子下體：「我們台灣出身的學生則想說『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的話，因為我們不是大和民族，所以應該不會被斷根吧』。」然而，這些稚嫩懵懂的孩子再思及同盟國裡的中國軍隊，心裡的不安又揮之不去了：「因為我們台灣人是屬於漢民族。而身為漢民族台灣人的我們，居然與相同民族的中國軍為敵。『這已經不是斷根而已了，搞不好真的會被槍斃』『也就是說，以中國軍的觀點來看，我們都是漢奸啦』。」屬於一名倖存者的真正僥倖在此，就像其他成長小說裡的類似情節：口頭禪是「像你這種傢伙，去死一死啦」的「去死教官」天天辱罵，只能一再回應「那麼，就讓我抱著必死的決心，再努力一次看看」的學生，在終於完成訓練、即將分發部隊的當天，會收到教官這樣教人動容的話語：「聽好了，你小子們一定要活用在本校學到的技術，好好地努力啊。不過，聽好了，千萬別把小命弄丟了。絕對不可以給我死掉喔。」然而這才是真正的紙上談兵。當賴泰安寫道：直到他離開空軍學校分發至基地，親眼目睹了1945年3月的東京大轟炸，「看著染成一片通紅的東京上空，徹底親眼感受到戰爭的恐怖……陷入一片火海銀行信貸利率年息利率多少免費諮詢試算信貸房屋借款利率多少免費諮詢試算的東京有如人間煉獄，彷彿能夠聽見在烈焰中四處逃竄的人們正發出慘叫。」這些對於空襲現場的白描，彷彿人間煉獄的景象，有人或許會聯想到今日的加薩、伊拉克或敘利亞。而真正屬於賴泰安的幸運，其實不只在於他從戰爭中活下來了，也在於他能擁有這樣的自白：「當然，我別說是擊落敵機了，根本就連它的一根汗毛也沒碰到。這次是我的第一次戰鬥，同時也是最後一次戰鬥。」這無疑才是真正的僥倖。有一個關於紀念日的弔詭，在於我們實際上已經找不到有哪一天，不是人類歷史上的某個、甚至是好幾個紀念日。終究，69年前的今天，只是二次世界大戰「結束的開始」；此後的世界冷戰、區域熱戰，至今也不曾止息。這周，索性就讓我們「完而未了的終戰日」專題完而未了，下周，我們將有機會看見世界真正的「戰後」，在小說中的樣子。
新聞來源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816000708-26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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